[16] 不啻(chì)翅翎:不亚于飞鸟。啻,但,仅,止。常用在表示疑问或否定的字后,在句中起连接或比况作用。翅翎,鸟类代称。瞥然间:一转眼的工夫。保住越过十几道院墙,才抵达吴三桂爱姬所在的院落。只见屋里灯火通明,屋门紧锁,无法进去。走廊有一只鹦鹉在架上栖息。保住便学猫叫,接着再学鹦鹉叫,大呼“猫来了”,又发出急切的摆动扑打声。只听见爱姬说:“绿奴快去看看,鹦鹉被扑死啦!”保住便在暗处躲藏起来。一会儿一个女子挑着灯走出门来,她身刚离开屋门,保住已经挤了进去。他看见爱姬守着放在几案上的琵琶,便径自拿上琵琶快步走出。爱姬惊呼:“贼来了!”防卫人员一齐出动,看见保住抱着琵琶飞跑,根本追不上,便把箭放得密集如雨。只见保住一跃而起,窜上大树。墙下原有三十多棵大槐树,保住在树梢上穿行,就像飞鸟从一个树枝跳到另一个树枝。在树间穿行完了,又窜上屋顶;屋顶跑尽了,又窜上楼顶;他在殿宇楼阁间飞奔,就像长了翅膀一般,转眼间已不知去向。客人正在喝酒,保住抱着琵琶飞身落在酒席前,门仍然关着,鸡犬无声无息。
公孙九娘“于七之乱”发生在顺治七年(1650),是年蒲松龄十一岁。“于七之乱”最后被彻底镇压是在康熙元年(1662)前后,蒲松龄已二十三、四岁。写作《公孙九娘》是在康熙甲寅年(1674)前后,蒲松龄三十五岁。在虚拟的鬼狐故事中标明年月“甲寅间”,这在《聊斋志异》中十分罕见,可见这一事件中“杀人如麻”给予蒲松龄的精神创深痛剧。《公孙九娘》大概是为此事件十年之祭特意写的作品。
小说虽然写了莱阳生与公孙九娘的感情悲剧,震撼人心,但实际用心却是为“于七之乱”中广大冤死的百姓纾写哀歌,表达了作者深深的人道主义的精神。作品一开始就写“一日俘数百人,尽戮于演武场中。碧血满地,白骨撑天”。杀人多,坟墓也就多,“千坟累累,竟迷村路”,“坟兆万接,迷目榛荒,鬼火狐鸣,骇人心目”。这大概不仅是《聊斋志异》中最恐怖的乱葬岗,也是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最惊心骇目的坟墓群落。被杀的都是什么人呢?作品极写他们死得无辜,莱阳生的外甥是“俘至济南,闻父被刑,惊恸而绝”。公孙九娘母女“原解赴都。至郡,母不堪困苦死,九娘亦自刭”。又写他们变成鬼之后,仍合于礼仪,温柔善良,具有浓浓的人情味,渴望正常的生活。朱生和莱阳生的外甥女,莱阳生和公孙九娘的婚恋,正是这种人生渴望的浓缩!可以想象,如果没有战争和屠戮,他们该是多么平和善良的百姓!
篇末写由于莱阳生和公孙九娘疏忽,没有确认坟墓的标志,以致发生感情上的误解。这大概是作者出自于悲剧完整性的需要而设计的情节。
于七一案 [1] ,连坐被诛者 [2] ,栖霞、莱阳两县最多。一日俘数百人,尽戮于演武场中 [3] 。碧血满地 [4] ,白骨撑天。上官慈悲,捐给棺木,济城工肆 [5] ,材木一空。以故伏刑东鬼 [6] ,多葬南郊 [7] 。[1] 于七一案:指于七抗清事件。于七,本名小喜,后改名乐吾,字孟熹,行七。明崇祯武举人,山东栖霞人。清初胶东农民抗清斗争的著名领袖。顺治五年(1648)曾据莱阳、栖霞等县,聚众抗清。后接受招抚。顺治十八年(1661)又复起事。康熙元年(1662)失败。清政府对起义地区人民进行了血腥屠杀,以栖霞、莱阳两县受害最深。